家里的小型犬,豆豆的脖子上,居然套着一款男士手表。昂贵的劳力士,价值三十五万,竟如此明目张胆地系在狗的颈间。
陈晶晶晚上回到家,我便将这枚劳力士放在她面前。她一边紧盯着手机,一边跟人热烈地聊天,仅仅瞥了我一眼,便以一种讥讽的口吻说:“哦,你又添置了新表?”
我沉默不语,只是将手表更靠近她一些。
“晶晶,我们离婚吧。”我这样说。
她抬起头,显出一副疑惑的表情,问我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我直视她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:“这手表不是我的。”
我手腕上从不佩戴任何饰品,关于这一点,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。
“不是你的,那还能是谁的?”陈晶晶放下手机,拿起那枚手表,我的视线停留在她亮起的屏幕上,看着接连不断的新消息提示,我的内心已有了答案。
手表的主人可能是秦束,他是一家企业的分公司总裁,与陈晶晶有商业来往。
秦束这个人,我见过两次。第一次是陈晶晶公司举行的生日宴会上。那天她妈妈病了,医院,安顿好一切后,我抵达她公司时,生日宴已经开始。
陈晶晶正在切蛋糕,身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。我站在门口,隐约听到同事们议论:“陈总和秦总站在一起真配啊。”“就像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一样。”“不像陈总她那个老公,看上去就是个软饭男。”“对啊,她老公真的不……”
她们话没说完,看到我,便慌张地闭上了嘴。
我压下心绪,再次看向陈晶晶和秦束。秦束帮陈晶晶分发完蛋糕后,他竟用手指沾了点奶油,点在陈晶晶鼻尖上。她笑得灿烂,也回敬了他一块奶油。两人相视而笑,而我的心却如坠冰窟。
记得我们结婚时,我也曾用奶油点在她脸上,换来的却是她怒容满面。
02
陈晶晶注意到我的目光,便将手机锁屏,拿起手表端详起来。“这表不是你的,三十五万的劳力士,你画画十年也买不起吧?”她淡淡地说着,然后将手表收好:“秦束昨天来过,可能是落在这里了,明天我给他送回去。”
我静静地站在她旁边,看着她。这块手表挂在豆豆的脖子上,显然不是偶然落下的。秦束的所作所为,显然是在向我挑衅。
他告诉我,他进入了我的家,摸过我的狗,并且留下了他的手表。这一系列的行为,不免让人产生联想。
看到我仍然站着不动,陈晶晶似乎想起了我之前的话,不耐烦地向我解释:“昨天我和秦束在咖啡店谈事,突降大雨,他衣服湿透,我便带他回家换件你的衣服,可能手表就这样落下了。”
她解释完,不耐烦地看着我。我低头,又重复了一次:“我们离婚吧。”03
在与陈晶晶缔结连理之前,我便清楚我不是她心中所向往的那位理想伴侣。
然而,在她周遭的众相识中,我无疑是最贴合她生活的人选。
读书时代,陈晶晶已然是个意志坚定的女性。她的学业成绩异乎寻常地出色,无论是日常作业抑或课堂报告,她永远冲在前头。直至她大学毕业,她选择了独自创业,成为一名雇主,在几年之内,将最初四五人的小规模工作室,扩张为拥有上百名员工的本地知名企业。
她曾向我透露,自己所向往的,是那种能够与之匹敌的爱情,她的理想伴侣必定是个意志坚强的企业家。
而我,则仅为一名微不足道的插图艺术家,日复一日地守在电脑前,摆弄着画板,而“企业家”三字于我而言,仅在性别上相符。
但正是这样平凡的我,却与陈晶晶共结连理。
因未能寻得梦中情人,陈晶晶迟迟未步入婚姻殿堂。
这令她崇尚传统的母亲焦虑不堪,频频以泪水和威胁逼迫陈晶晶在二十七岁那年必须择偶成家。
当陈晶晶向我表达心意时,我仿佛置身梦境。
因为我,一直在大学时光里,默默爱慕着陈晶晶。
“你的眼神,与他人不同。”
“既然母亲要我随便找个男人结婚,为何不选择一个爱我的人呢?”
仅凭这两句话,陈晶晶便深深打动了我的心。
当天,我们便领证结婚,而她则将婚礼筹备的大事小情全权交予我手。
我为她筹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,然而在婚礼的尾声,她却让我陷入了尴尬境地。
尽管她似乎并不爱我,但她还是选择了我,我始终相信终有一日我能温暖她的心。
然而今日,在家中遗落的一块手表,让我突然感到了疲惫。
拥有高情商和高智商的陈晶晶,能够察觉到我对她的眼神与众不同,她难道真的对秦束无意吗?
04
“就因为这点小事,你要与我离婚?”
陈晶晶骤然从凳子上站起,她满脸疑惑地盯着我:“秦束是我的合作伙伴,他衣服湿了,我带他换一件,有何不妥?”
“若你为此小事与我争执,那还是去上班吧,天天在家闲得慌。”
她面露无奈,似乎忘记了我一直都有工作。
虽然收入不如她丰厚,但这些年累积下来也颇为可观。
她总对我的工作嗤之以鼻,其实我明白,她看不起的是我这个人。
因为秦束同样会绘画。
我第二次见到秦束,正是在陈晶晶身旁。
两人并肩站在一幅画作前。
而我,则站在他们身后。
我听到秦束向陈晶晶讲述自己学画多年,并解释那幅画的由来与笔法。
他说话时,陈晶晶双眼闪烁,听得津津有味,以至于未曾察觉我站在她身后。
或许她已忘记,那幅画并非她首次所见。
在我们结婚首年,我尝试安排约会以增进感情,我邀请她外出,她表示随我安排,于是我购得两张画展门票,那幅画恰好也在展览之列,我看到她停在画前,便走上前与她讲述画作背后的故事和作者经历,然而讲到一半,我才发现她一直在看手机。
当时,她的冷漠让我心痛,我的情绪显而易见。
她注意到后,主动请我用餐。
我以为她在意我的感受,未曾想她却冷漠地告诉我:
“林枫,我实在太忙了,以后不必再安排约会了。”
那天,我默默地吃完了饭,再也没有邀请陈晶晶共度时光。
因此,当我看到她与秦束同在画展现场,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。
然而,我的内心依然自欺欺人,告诉自己,陈晶晶和秦束之间并未发生实质性的出轨行为,或许她与秦束的接近仅仅是因为工作。
但此刻,我决定不再自欺欺人,也不再折磨自己。
毕竟,连陈晶晶都知道,若要结婚,与其随便选择一个人,不如选择一个爱自己的人,即使自己并不爱对方。
05
“我没和你开玩笑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平静地说:“财产方面也无需过多纠结,我和你结婚时未带任何东西,现在也一无所求,我们各自管理好自己的财产即可。还有,你母亲不久前做了手术,刚出院,若你有空,就多回去看望她。”
我的声音无比平静,内心也同样宁静。
我提醒陈晶晶去看望母亲并非出于我的善良,而是因为她母亲对我真的关爱有加。
父母早逝,我成年后感受到的亲情关怀大多来自陈晶晶的母亲。
随着我逐字逐句地说出这些话,陈晶晶的脸色愈发阴沉,沉默片刻后,她瞥了我一眼,低声咒骂:“不可理喻。”
随即,她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,扬长而去。走了几步,她又折返回来。
我注视着她,见她拿起那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手表。
她要去寻找的人,已经不言而喻。
但对我来说,这一切已无关紧要。
06
我独自回到卧室,默默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。
因长期在家工作,我的衣物屈指可数。
几套休闲装与寥寥无几的外出服,仅在衣橱的角落占据微小的空间。
一眼即可尽收眼底。
陈晶晶提及秦束曾借穿我的衣服,然而衣橱内衣物并无减少。
我缓缓将衣物装入行李箱,心中不由自嘲,或许秦束嫌弃我衣物简陋,宁愿身着湿衣,也不愿借穿我的破烂。
不一会儿,衣橱空空如也,我的手触及箱底,触感僵硬。
这套西装是我与陈晶晶结婚两周年时,为取悦她而购置。
她曾言,自己偏爱西装革履的职场男士。虽我长相尚可,为庆祝两周年,我首次踏入美发沙龙,镜中的自己焕然一新,我深信人靠衣装,同时暗自期待陈晶晶的反应,毕竟我的装扮符合她的品味。
未料,等待我的却是她的无情嘲讽。
“你身着西装实为浪费。”
“肖季,你不觉得这造型与你格格不入吗?”
“我并非打击你,但你确实不合适。”
尽管时隔一年,回想这些话语,我的心仍旧钝痛,仿佛一把生锈的刀缓慢割裂我的胸膛,令我痛不欲生。
这套西装价值两万,当时我的收入还算可观,一套西装便花去了我一个月的酬劳。
我将它从衣柜中取出,毫无犹豫地丢入了垃圾箱。
既然再无机会穿上,我亦无意再屈身迎合那明明知晓不可能爱我的人。
07
整理完毕,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陈家。
在我十七岁那年,父母遭遇空难离世,他们留给我两套房子和两百万存款,靠着这笔遗产我完成大学学业。与陈晶晶成婚后,我便搬入陈家。
曾有人讥讽我,仿佛赘婿一般,我却从未放在心上,对于居住何处我并不在意,父母离世后孤独的我,只渴望陪伴在我所爱之人身边,那便是最美的景致。
然而今日我才明白,我的这份陪伴,对陈晶晶而言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。
回到自家宅邸,我请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书,随后通过快递发送至陈晶晶的工作场所。
寄往家中的文件,她鲜少过目,唯有工作之地她才会打开。
不出所料,快递送达次日,陈晶晶的电话便打了过来,对我劈头盖脸一顿斥责。
“肖季,你究竟何时能罢休?身为男人,闹别扭也该有个度吧!”
08
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声音,我不禁心中苦涩。
陈晶晶向来懂得如何操控我,被偏爱的有恃无恐,即使今日我已递交离婚协议,她依然认为我在任性。
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深爱着她。
我的爱于她而言,仿佛是一把能刺穿我的利刃。
然而,我已经准备好退出,她又如何能再伤害我呢?
“你可知道,当我让助手打开文件时有多尴尬?我以为是合作方寄来的合同,结果却是你寄来的离婚协议书,肖季,如果你太闲,不如找份工作吧?每天宅在家,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?”
陈晶晶不耐烦的声音传来,伴随的是翻动纸张的声音,我猜想那是我寄去的离婚协议。她突然轻笑:“肖季,你胆子不小,居然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名,难道你不怕我真的同意离婚吗?”
“不怕。”我深深呼吸,对“陈晶晶,外面的人如何议论我,你应当清楚。外面说我吃软饭、无能,我不在意,但你不该附和他们,这些年来我对你的付出并不少,对吗?”
听我此言,电话那端的陈晶晶沉默了。
她或许在思考我话中的含义。
只要她思考,她定能想起,尽管外面总说我是赘婿,吃软饭,但她从未给过我分毫。
然而自结婚以来,她未曾缴纳过水电费。
三年婚姻,我承担了家中所有琐事,她是工作狂,常加班至深夜,然而无论她何时回家,总能享受到我精心准备的饭菜。
她让我外出工作,质疑我在家时外面的流言,却未曾想过,她所食用的一切,是谁在负担?
甚至她母亲住院,一切费用皆由我支付。
我从未向她提及这些,并非我不在乎金钱,而是真心希望与她共度余生。
然而这些默默的付出,似乎未曾进入陈晶晶的眼。
不过,看不见又如何呢?
我已经决定放弃她,见她沉默不语,我叹息道:
“陈晶晶,把协议签了吧,找时间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。”
09
挂断电话的那一刻,我感到了一阵轻松。
得知我恢复单身后,朋友们热心地邀约我外出用餐,尽管他们担心我情绪低落。
实际上,我并未感到沉重,反倒有种挣脱束缚的自在。
尽管如此,我还是接受了朋友的邀请,如果没什么其他理由,至少也可以庆祝一番。
我万万没想到,在这家朋友选定的餐馆里,竟会偶遇陈晶晶与秦束。
他们面前摆着一盘香辣罗氏虾,陈晶晶面前则堆满了剥虾后的壳。
陈晶晶一面和秦束谈笑风生,一面将剥好的虾仁放到秦束的盘子中。
目睹这一幕,我不禁感到莫大的讽刺。
记得有一次聚会,我们也点了罗氏虾,因为陈晶晶曾说过她喜欢。
可那晚她未曾动过一只虾。
我问她是不是不喜欢,只听到她朋友轻蔑的笑声,告诉我说:“晶晶嫁给你真是委屈,连剥个虾都不懂。”
我如梦初醒,连声道歉,赶紧为她剥了两只虾。
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,她却轻描淡写地说:“肖季,你没戴手套,我有洁癖。”